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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同心(〇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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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同心(〇五)

池鏡迷迷瞪瞪地聽玉漏講完, 又要睡下去。玉漏忙拉住他,“你到底聽沒聽見?”

“聽見了聽見了。”他打了個哈欠,有些清醒過來,下床倒了兩盅水, 遞給玉漏一盅, 自端著一盅立在床前挑燭火, “不就是說庫裏少了一千多銀子, 剛巧今晚上撞見太太往汪家運銀子, 兩邊數目對得上嚜。”

“哪有這樣巧?”玉漏脫了鞋坐在亂堆的被子上, 眼睛跟著他轉,“昨日說庫房裏少了銀子我就覺得蹊蹺, 今晚上就把太太拿住了——可拿住了,又沒往下追究,只說先寫信問老爺太太那筆錢到底是不是他給的。”

池鏡擱下銀簽子,扭頭對她一笑, “你信這話?你等著看看老太太到底會不會寫。”

玉漏往前爬過來一些,“既不會去問,又拖什麽?”

池鏡坐下來思忖了片刻 , 笑著搖頭, “不知太太到底是怎麽得罪了老太太, 老太太竟要繞這麽個圈子整治她。”

“我也沒聽說啊。”

“反正不管怎麽說,這回是將老太太得罪得不輕。老太太一向在外頭愛面子, 素日就算再不喜歡蘆笙,也斷不會將池家的小姐許給汪家那樣的門戶。除非——”

“除非什麽?”

池鏡也是才剛想到這裏, 自己也有些不肯信, 聲音虛虛地沈下去,“除非——蘆笙不是我們池家的小姐。”

他扣起眉心, 心裏更厭惡了蘆笙一層。

玉漏窺著他走神的臉,也不得不朝這頭想,雖然荒唐,但老太太近來待燕太太母女的態度倒說得通了,連二老爺對蘆笙漠不關心的態度也有了緣故。他們夫妻聚少離多,二老爺又常是那副清心寡欲的樣子,倒也不是沒這可能。可奸夫是誰呢?府裏的男人也多,從前竟一點端倪沒看出來。不過這樣的高門大院裏,發生什麽都不奇怪,就是說鬧鬼也有人信。倘若是真的,今夜老太太輕拿輕放,恐怕就是緩兵之計。但也只是猜測,誰敢去問這種事?

兩個沈默半日,池鏡把腿擡到床上來,又事不掛心地笑了,“橫豎不與咱們相幹,你就別去瞎打聽了。”

玉漏也鉆進被子裏,“我又不傻,這種事我敢去打聽麽?就是知道也裝不知道。”

他倒下去,想著囑咐一句,“你也別為她們母女去討情。”

“我知道,我先前就什麽話也沒說。今晚上站在那屋裏,也是一句腔沒開。”她好笑起來,“倒是大奶奶嚇得不輕,捉賊嚜,她怕,她就是咱們家頭一個慣偷。”

池鏡也笑,“老太太叫她去跟前聽,也是個殺雞儆猴的意思,其實老太太心裏比誰都明白這家裏多少人暗裏不服她,人老了就是這點可憐,什麽都可以計較,唯有這層窗戶紙不能去捅破,真捅破了,連假的都沒有了。”

玉漏不禁打了個寒顫,也許老太太心裏也早將她看了個透徹,她的一切心機手段都是她年輕時玩剩下的,要不然也沒資格做了池家的“土皇帝”。但她仍然希望將來自己也有那一天,全由自己說了算,本來命運不握在自己手裏,就是捏在他人手上,沒有什麽不進則退的餘地。

當然她可能會比老太太強一點,她還有個丈夫,雖然說不準他將來是不是和老太爺大老爺一樣姬妾成群,可希望他不會早死,就是貌合神離也要同她撐到死,不然老了以後的高處不勝寒的孤獨也有點可怖。

她有點戀戀地朝他依偎過去,蠟燭是先前點過的,燒得只剩截樁子,隨時可以熄滅,所以沒去吹。能看清他高挺的鼻梁,像是個支柱。

他想必發覺了她在看,閉著眼睛笑了,把一條胳膊擡到枕上,塞在她腦袋底下,“你去了這一趟還不困?”

“去這一趟,倒精神起來了。”她一向不愛枕他的胳膊,硌腦袋,這一刻卻枕得安穩。

覺得是婚姻把她逼到了這一步,不愛他也依戀起他來。人家說兩棵不相幹的樹挨在一起,天長日久也要纏在一處的,夫妻情分有時候就是這樣身不由己。愛這東西,一定是有區域性的。她沈默著微笑。

他的手指在她臂膀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劃拉著,仍是閉著眼在笑,“精神得很,那得做點什麽消磨消磨精神才好。”

他一反常態很溫柔,迷信說溫柔點大概能生個女兒,“女兒好,總算有個女人會沒條件地依戀著我,她所有的高興不高興,愛或不愛,在我面前都是發自真心的。”

她聽來有點心酸。

夜裏那樣明火執仗,天一亮,自然此事就傳遍了。起初大家都還對燕太太偷盜之事存疑,畢竟銀庫的鑰匙她是哪裏弄來的?銀庫裏日夜有人看管,也不便宜。倒是沒兩天有個小廝因為玩忽職守給打發走了,眾人猜測,興許就是他和燕太太裏應外合。

原是不肯定的,越說越篤定起來,大家還是不喜歡風平浪靜的生活。都說八成就是燕太太幹的,二老爺有什麽好東西,一向是先孝敬老太太,不會背著老太太給她那麽些錢。何況她娘家本不富裕,是想錢想慣了的人。

燕太太本來還在等老太太最終判定,聽見這些閑話,恍然明白了,根本不需要再判定什麽,拿不出憑證來,就用唾沫星子淹死她。她慪得半死,閉門反省其間在屋裏哭了好幾回,後來許她出門了她也不願出去,怕人家用看賊的目光看她。每日只在房中打算蘆笙的事,這事如今算是她的避難之所。

這日連媛姐也來問起:“到底是不是燕太太偷的?”

玉漏沒好說什麽,只管笑著搖頭,“不曉得,這事還沒查對出來呢。”

“都說是她偷的,連二奶奶也這樣覺得。興許就是為給五姑娘多湊點t嫁妝。”

理由何其充分,所以上上下下都早判定了燕太太是個賊,愈發看她不起了。玉漏明知大概是另有隱情,因此從不議論,岔開話道:“二奶奶近來怎麽樣?”

“好了許多了,只是近日天熱起來,又有點失了精神。也是給她娘家來鬧的,他們鳳二奶奶時不時就過來借錢,說是鳳二爺不爭氣,把這一年的田租都花光了,還剩大半年呢,他又沒有別的進項,鳳大爺那點俸祿,連他自己江陰還不夠花。他們鳳大奶奶又逼著要錢花,一點不肯體諒。”

儷仙是那樣,素來和他們二房不合,短誰也不能短了她的。逼得這樣緊,怪道鳳二奶奶一趟一趟來。

“二奶奶還有錢借麽?”

媛姐嘆了聲,“現銀子只怕沒多少了,不過她當初嫁到池家來時,帶了筆豐厚的嫁妝,聽見近來在典當東西。”

想必絡嫻如今自顧不暇,也沒空和媛姐強爭什麽,兩個寡婦,不分正副了,在老太太心裏都是一樣的,況且媛姐把那院管得很好,近來也沒聽見生事,所以絡嫻一時也沒有機會去爭。玉漏想著,不知怎的,替絡嫻悵惘了一番,連她也要在不覺間隱姓埋名起來了。

“又聽見鳳大奶奶吵著要分家,按說他們早該分家的,不過好像鳳大爺怕分了家後他兄弟更沒人管束,就拖著沒分,鳳大奶奶嫌把他們帶累了,鳳二爺老在外頭惹禍。”

鳳翔是那性子,鳳二一日沒個正經事做,一日也放心不下。

“鳳大爺要高升了麽?”玉漏問。

媛姐臉上控制著,但仍然有一絲暗昧的表情浮出來。也知道了玉漏從前和鳳翔的事,不過親戚間問一問,未必是掛念舊情。

“沒聽說。鳳二奶奶說他們鳳大爺那高風亮節的性格,很難高升。”

這倒是,不過不關玉漏的事,她說回正事上,“五妹妹馬上出閣了,按理咱們各房都該送她件東西。”但老太太的意思,這禮貴重了她老人家反而會不高興,因此她有個主意,“我想送她一床被子,你的針線好,咱們兩個一起做一床給她帶去。你再回去和二奶奶說一聲,隨便她預備個什麽,是個姑嫂間的禮數就成。”

絡嫻自然不會送蘆笙什麽貴重東西,一是素來不喜歡那個人,二是此刻她手頭也有些吃緊,現銀子差不多給娘家借空了,不借又不行,丈夫不在了,一個寡婦,將來有什麽事,越是要靠娘家。可鳳翔那性子在官場上吃不開,恐怕幾年間高升無望。倒不如扶植她二哥,也許他那樣的人一旦走上仕途,路子反而寬些。

那份嫁妝大概能抵近千數銀子,給他在地方上謀個七品小官做做也無不可。這日便借故說出去逛逛,回了老太太,坐著轎子回到鳳家來和她二哥商議。

不想剛進門,就給鳳二奶奶拉入房中,驅散了各自的丫頭,關上門,顯然是有要緊話說。鳳二奶奶滿面焦急不安,不等坐下便道:“你不來,我還想著到你們府上去找你呢。”

“出了什麽事了?”

一問鳳二奶奶就掉下眼淚,一股屁坐在榻上,又是恨又是急,“我早勸他不要在外頭和那些人胡混,他一定不聽勸,偏喜歡攪著他們吃酒賭錢!如今鬧出大事來了,撇下我們孤兒寡母,往後的日子可怎麽過!”

絡嫻沒聽出個所以然,也急起來,“二哥到底出了什麽事?!”

“大早上的就讓上元縣衙門傳去了!”

“衙門傳他做什麽?”

“還是為上回打那貨郎的事。”

絡嫻聽得糊塗,“那官司不是已經了結了麽?”

鳳二奶奶急得跺了兩下腳,“當時是了結了,誰能想到昨日那貨郎死了!”

“他死他的,與二哥什麽相幹?”

“哎呀,自你二哥他們上回打了他,他就一直臥床不起,當初我們都當他是裝病訛錢的,誰知像是真打重了,一直吃藥看大夫,總也好不了,昨日就咽了氣了!仵作去驗屍,說是上回打出了內傷,什麽腑內有淤血,臟器受損,身衰氣竭而死。他們家裏又去告,連那做生意的陸奇也給傳了去。我正一面使人往衙門裏打聽,一面預備著往你們府上去呢!”

這回可是非同小可,鬧的是人命官司,連絡嫻也慌了神,坐在榻上腦袋空空,一時什麽也想不到。

恰是此刻,聽見廊下一路嚷著過來,門砰地被推開,儷仙叉著腰站在門下潑口大罵,“二弟做的好事!帶累得家裏不得安寧,統共那些錢都填他先前惹的麻煩還不算,這回好了,弄出人命來,我看還拿什麽給他打點!也不必等你大哥回來,他不在家,自然是我做主,此刻就分家,分清楚了,隨你們賣房賣地我也不管!”

鳳二奶奶眼淚還未幹,又忙著賠笑臉,“大嫂先不要說這樣的話,衙門哪頭還沒信來呢,也許就是叫他去問問。”

不想話音甫落,去打聽的小廝火急火燎跑進來回稟,“不好了二奶奶,二爺讓衙門給扣下了!那陸奇大官人也給扣下來了,說是他們殺了人!”

儷仙一聽這話,陡地跳得三尺高,“看看,這下惹上人命官司,豈是那麽容易脫身的?!我不管你們,橫豎就按太太臨終時的分派,趁早分出我們的來,你們那一份,隨你們如何去使用。快把房契地契拿出來,把我們的給了我,免得將來扯不清!”

吵得鳳二奶奶沒法子了,也是心灰意冷,賭氣將鎖在匣子裏的田契地契都拿出來,照鳳太太早前分好的,一並拿給她。

絡嫻在旁看著,也是幹著急,“這時候急著分這些個做什麽?難道分了去,大哥會放著不管?一家子骨肉,先寫信知會大哥一聲,他好歹做著官,看看有沒有門路可走。”

鳳太太還有些首飾留下,那是當初就分歸各處了的,倒也不難算賬。儷仙一面細數著那些單子,一面擡頭睇絡嫻一眼,“姑娘這話說得好,一家子骨肉,自然能幫就要幫一把,怎麽姑娘又不想想法子?雖說你是姑娘家,嫁出去了,可你那夫家的權勢,比你大哥強了多少倍?何況遠水難救近火,說嚜我自然是要寫信和他說的,只是等他收到信,也不知是幾時了,不如姑娘回府上求求你們老太太,沒有平不了的官司。”

鳳二奶奶原也是這意思,忙把幾件首飾拿來給絡嫻,“姑娘,你先回去求求你們老太太,我知道少不得要使銀子,這些你先使著,不夠我再賣地湊。”

絡嫻接過首飾包道,“你也不要急著賣地,我那裏還有些東西,要是不夠,我典來湊一湊。二嫂你先打聽著衙門裏的情形,我這裏回去和我們老太太商議。”

這廂回去,也趕不及回房換衣裳,先直奔老太太屋裏。湊巧老太太正外在裏間榻上聽玉漏回著後日送蘆笙出門之事,半瞇著眼,有些瞌睡一般靜靜的,仿佛玉漏那平緩的聲調是在唱一支搖籃曲。是不是認真在聽且兩說,反正這氣氛不容許人突兀地打斷。

丁柔只得勸絡嫻在外間椅上先坐會,絡嫻心急如焚,偏偏玉漏的聲音是那樣溫吞輕柔,哄小孩子的口氣,像一把鈍刀,令她恨不得走進去掐斷她的脖子。

“汪家請了三十二人的隊伍,加上他們自己家裏的下人,也有四十來個。花轎是一頂翠頂羽紗大轎。咱們這裏送去的人有四五十,走在街上也是好看的。陪送過去的兩個媽媽和兩個丫頭明日早上先過去認屋子,下晌回來,後日一早再陪著花轎一道過去。戲酒大奶奶都張羅好了,送姑娘出了門咱們在這頭就開席,預備了賞人的散錢有四筐,一筐給姑娘帶著去一路上賞人,整的紅封是一百個,來的親戚想必是夠了——”

說是不花錢不花錢,也少不得要花一些,面上總要過得去。說的和聽的都沈默下來,各自和從前辦喜事的陣仗比一比,還是算花得少的。其實玉漏和池鏡成親的時候花費最大,因為她娘家沒錢過來,不過多是二老爺貼的錢,老太太也沒話說。

“一辦這種事就勞民傷財。”老太太睜開眼,稍微坐正了些,“回過燕太太了麽?”

“早上就和她說過了。”

“她怎麽說?”

“沒說什麽,t只是聽著。”

老太太這時又怪,“她倒輕省,真是萬事不管了。”

“太太近日連門也少出。”

老太太沒問為什麽,想必心裏也很清楚,家下人流言紛紛,都說她是賊,還有臉出門麽?還真叫池鏡猜中了,說是寫信上京問二老爺銀子的事,但一直沒見結果,一定是沒問。可見老太太是刻意放這些閑話亂飛,這樣就可以不必證據定下人的罪。

可定了罪,那罰呢?此事多半還沒完,玉漏這會也猜不到她的心思,她那臉上一重山疊一重山似的皺紋,都是光陰堆疊起的幽暗的智慧。

半晌沒聽見裏頭說話,丁柔便走進來回:“老太太,二奶奶來了,在外頭坐了有一會了。”

老太太又將身子坐直,神色仍是懶懶散散的,“她不是回娘家去看她兄嫂去了嚜。請二奶奶進來。”

一時絡嫻進來,老太太道:“難得回去一趟,怎麽不在那頭吃過晚飯再回來?橫豎家裏也沒什麽事。”

絡嫻笑著沒說話,怕說出來給玉漏看笑話,雖然紙遲早包不住火,可也不能當著她的面受她的奚落。

玉漏見她欲言又止的神色,知道是有事要說,便先辭出去了,走到廊廡底下,猛的聽得一句:“老太太!”帶著哭腔。

老太太看見絡嫻驀地跪下,也吃了一驚,忙叫丁柔把人攙起來,“有什麽話慢慢說。”

絡嫻坐在下首椅上,前前後後將鳳二打人致死的事細說了一遍,一面急得直哭,“老太太 ,您發發慈悲,可千萬要救救我二哥!自從我母親過世,從前好些做官的人都大來往了,嫂子實在急得沒辦法,否則也不好來驚動老太太。”

老太太皺起眉來,“我還當是什麽事,急得你這樣。你家那頭只怕打聽得不實,待我先叫鏡兒去外頭問問看,你先回去,也告訴你娘家先不要急。”一面吩咐丁柔,“去把鏡兒叫來。”

池鏡剛睡了午覺起來,碰見玉漏回房,正和玉漏逗閑,拿根孔雀毛直搔她的臉。玉漏正在想事,心不在焉地給他拂開,“醒了就快起來,窩在床上沒個正經公子的樣子,像個懶漢。”

池鏡好笑,“你如今連我也敢教訓起來了?先管我的錢,又管我言行舉止,再給你管下去,我倒成你兒子了。”

玉漏扭頭一笑,“既是我兒子,怎麽不見你孝敬我?”

他將她一把拽下來,壓到她身上去,“這種便宜你也敢占?!”

玉漏忙掙脫起來,看見金寶端茶進來,忙往她身後躲,“你死皮賴臉要認我做娘,我怎好推讓呢?”

他下床來拉她,她推著金寶左擋右擋的,弄得金寶發煩,端著茶讓到一邊,“你們母子倆扯皮,可不要拉扯上我,茶都給你們推灑了。我的奶奶,你要真生出這麽個沒心沒肺的兒子,可有苦頭吃囖,還指望他孝敬你呀?他不背地裏算計得你傾家蕩產就算阿彌陀佛了。”

說得兩個人皆有些尷尬,池鏡悻悻地望著她一笑,“你這張嘴說話越來越難聽了。”

金寶翻了他一眼,沒再說什麽。玉漏望著他主仆倆好笑,這滿屋的丫頭,只金寶降得住他。她半玩笑似的朝池鏡推她,“她說話難聽,你也不見怪,這有什麽呢?我看你們到底是多少年的情分,往後要是封姨奶奶,別人我可不依,先要揀金寶。”

不待池鏡開口,金寶先臊得臉通紅,慪著道:“誰要給他做姨奶奶!你們夫妻玩笑,拉扯著我做什麽?我又不是活該給你們說笑取樂的!”說完便摔簾子出去了。

倒弄得玉漏有些訕訕的,睇一眼池鏡。池鏡反而一笑,“瞧,叫你亂說玩笑,得罪人了吧?”

玉漏輕輕撇下嘴,“我倒也不全是玩笑,誰知她竟這樣生氣,叫我以後也不敢說這話了。”

“她家裏有個表兄,早就心有所屬了。”

“有這回事?我怎麽一點沒聽見過?”心裏覺得惋惜,她看金寶好也不是一日兩日了,就等著時日再長些去對老太太說,到底剛成親沒兩年的男人,不好封姨奶奶。

池鏡走過來擁住她道:“你以為誰都能給你算計盡了?我勸你歇了這個念頭,只你和我兩個磨,別想拉人做擋箭牌。”

玉漏有些發窘,斜他一眼,“我可是全為你打算。”

池鏡只是笑,反正她什麽往他頭上推,他也習慣了。他旋到榻上吃茶,穿著深藍的寢衣,太陽流淌在上頭,像一片沈寂深沈的海。

隔了一會,她走過來,像是認錯,“我往後再不說這話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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